第三十五　论伟大的儿子

历来的文艺史家都喜欢称颂伟大的作家和艺术家是他们国家的伟大的儿子。这是一种崇高的称颂。我经常捉摸：这些伟大的儿子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没有一位伟大的母亲，世界上就会凭空产生一位伟大的儿子么？鲁迅是中国的伟大的儿子，他难道不是也有一位伟大的母亲么？他的灵魂深处，不也是赫然挺立着一位慈祥、坚毅的母亲么？是的，是有这样一位母亲。她就是一百多年来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毛泽东说：“革命的文艺，则是人民生活在革命作家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他并且给我们指出，工人是领导革命的阶级，农民是革命中最广大最坚决的同盟军。邓小平更进一步，亲切而明确地告诉我们：“人民是文艺工作者的母亲。”——对于这些马克思主义的教导，咱们都应该永志不忘。

按常情而论，儿子总是爱妈妈的。但也有儿子说：“我妈妈瘦弱多病，我不爱她。”这就很令人费解了。你妈妈瘦弱多病，可能是实情。但那原因，可能因为贫穷。人一贫穷，就可能瘦弱多病。你当儿子的，不是应该更加爱她，千方百计地给她治好病，买点东西给她吃吃，好好给她调理调理，让她恢复健康，一天一天地强壮起来么？你不是应该想尽办法，鼓足全身的劲儿，使她由贫穷变为温饱，由温饱变为小康，由小康变为富裕么？只因她一贫穷，一瘦弱多病，你就不爱她了，——你的心肝肺腑，都搁到哪里去了？

按常情而论，儿子总是觉着妈妈好看、高尚的。但也有儿子说：“我妈妈丑陋、卑劣，我不爱她。”咱们听了这句话，不会觉着怀疑，捉摸一个当儿子的，怎么能把这样一句话说得出口么？就算你是花钱买来的，是过继来的，甚至就算是干儿子吧，蒙受妈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算她真是丑陋的，难道你也会觉着看起来不顺眼么？又何况她并不丑陋呢！又何况一个当妈妈的，对待儿子总是作出无私的奉献，充满着忍让和耐心，因此一点也不卑劣，反而是十分高尚的呢！说老实话，如果令寿堂——你妈妈丑陋而且卑劣，那么，你阁下的尊容又将是什么模样？怪不得你会说，要引进白色人种，来改变你皮肤的颜色；更怪不得你说，你不愿意当国家的主人，却愿意当三百年异国的奴隶了！

按常情而论，儿子总是觉着妈妈有丰富知识和高度智慧的。但也有儿子说：“我妈妈没有知识，又十分愚昧，我不爱她。”你既然把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咱们不妨来研究一下。请问你这位有知识、有智慧的人，是谁教你吃东西的？是谁教你开始说话的？是谁教你站立起来的？是谁教你和自然界作斗争的？是谁把世间的高度的智慧，通过警语、格言、笑话、寓言、故事等等形式传授给你的？如果世界上没有你那位被你认为“没有知识，又十分愚昧”的妈妈，你还不是像广州话所说的像一团饭一样么？如今你有了那么一点可怜的知识，便自以为是了不起的智慧，摆起“自我中心”的架势来，甚至把妈妈的丰功伟绩也不屑一顾！你能不成为懦夫、懒汉、逃兵，甚至堕落成为民族的败类么？

中国新文艺的历史不算很长，但有一条非常可靠的经验：七十年来的成绩也好，五十年来的成绩也好，十年来的成绩也好，完全是诚心诚意地向人民学习的结果。离开了人民的所谓文艺家，总难成正果。历史是铁面无私的。

一九九〇年列宁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