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以利亚节的 “别抱怨,兄弟,别昧良心。资本是有的,而且还不小呢……”喝醉了的塔兰季耶夫眼睛里带着血丝说,“三万五千银卢布——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声点,小声点,老兄!”伊万·马特维耶维奇打断他的话说,“老是三万五,什么时候才能弄到五万呢?就是弄到五万,也不是进了天堂。结了婚,就要小心谨慎地过日子,每个卢布都得数着用了,牙买加罗姆酒你就别去想了——这算什么生活!”
“不过倒也安心,兄弟。这个给你一个银币,那个给你两个,一天下来的也能存它七个卢布,既没有什么瓜葛,也找不着碴儿,也不冒烟儿。要是卷到一桩大案里去,事后你的屁股就一辈子也擦不干净了。不,兄弟,不要昧良心!”
伊万·马特维耶维奇没有听他说话,早就在想自己的心事儿了。
“你听着,”他突然睁大眼睛说,好像有什么高兴事似的,以至醉意也消失了,“不,我怕,不说了,我不让这个鸟飞离我的脑袋。你瞧着吧,就要发大财了……干杯,老兄,快干杯!”
“你不说,我就不干。”塔兰季耶夫推开酒杯说。
“老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穆霍雅罗夫看着门小声说。
“什么事儿……”塔兰季耶夫焦急地问。
“我想了一个非常妙的主意。你知道吗?老兄,这就像做笔大买卖一样,真的!”
“你到底说不说?”
“多大的油水啊?油水?”
“你倒是说呀!”塔兰季耶夫催促道。
“等一等,让我再想一想。这里没有什么要销毁的,这符合法律。好吧,老兄,我说,而且也因为我需要你,没有你,我也不方便,要不,上帝作证,我是不会说的,这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难道我是别人吗,兄弟?好像我为你干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吧,证人也给你当过,还有副本呢……记得吗?你真是猪猡!”
“老兄,老兄!你这嘴可要闭紧。可你说起话来却好像放炮一样!”
“这里什么鬼能听见呢?我是会忘乎所以的人吗?”塔兰季耶夫懊丧地说,“你干吗要折磨我?说吧。”
“你听着,伊里亚·伊里奇是一个胆小的人,什么手续制度都不懂,那张租约就把他的头弄昏了,委托书寄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代役租多少他也记不清楚;他自己也说,‘我什么都不懂’……”
“那又怎么样?”塔兰季耶夫迫不及待地说。
“知道吗?他到我妹妹房里去得太勤了。前两天他一直待到十二点多钟,在前室碰到我,就像没看见似的。咱们就等着瞧,看他会怎么样,会不会……你可以从侧面跟他谈一谈,就说在家里弄出丢人的事可不好,她是一个寡妇,这事别人都已经知道,现在她嫁不出去了;本来有一个富商来求过婚,现在听到你奥勃洛莫夫每晚都坐在她房里,他就不干了。”
“那又怎样,他被吓坏了,会倒在床上像骟猪一样打滚,叹气——如此而已,”塔兰季耶夫说,“这有什么好处?有什么油水可捞呢?”
“咳,你这个人哪!你就告诉他,我要去告状,说已有人盯着他,有证人……”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他如果真的吓坏了,你就对他说,此事可以私了,破费一点点钱。”
“他哪里还有钱呢?”塔兰季耶夫问道,“他慌了手脚,倒会答应的,哪怕一万卢布也……”
“你只要给我使个眼色,当即我就会把借据准备好……用我妹妹的名义:我奥勃洛莫夫向某某寡妇借到一万卢布,限多少天内还清,等等。此据。”
“你在说什么呀,兄弟?我不明白:钱归你的妹妹和她的孩子们?我们有什么油水?”
“我妹妹再给我立张同样的借据,我会让她签字。”
“如果她不肯签字呢?坚决不签呢?”
“我妹妹?”
伊万·马特维耶维奇尖声笑起来。
“她会签的,老兄,会签的。就是死刑判决书她也会签的,她什么也不会问,只会笑一笑,就在旁边歪歪斜斜地签上‘阿加菲娅·普舍尼琴娜’,永远不会去打听签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们俩人不出面,妹妹有权要求十品文官奥勃洛莫夫赔偿,我有权要求十品文官太太普舍尼琴娜赔偿。就让那个德国佬生气去吧,这是合法的事儿!”他说,举起他那发颤的手,“干杯!老兄!”
“合法的事儿!”塔兰季耶夫狂喜地说,“干杯!”
“如果事情成功的话,两年以后可以再来一次。这是合法的事!”
“合法的事!”塔兰季耶夫赞许地点点头喊道,“我们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他们干了杯。
“就怕你这个老乡不肯就范,并事先写信给德国佬,”穆霍雅罗夫担心地说,“那就糟糕了,任何官司也打不了啦。她是个寡妇,不是少女!”
“他会写信?才不会呢!两年以后才会写。”塔兰季耶夫说,“他若不肯就范,我就臭骂他一顿……”
“不行,不行,万万不可!你会把事情全搞砸了,老兄!他会说,是人家强迫他的,也许他会说他挨打了,那就是刑事案了。不行,可不能这样干!可以这样做:先跟他吃一顿饭,跟他喝酒,他喜欢喝醋栗酒。等他脑袋糊涂之后,你对我使个眼色,我立刻拿借据来。他会不看多少数目就签上名,跟上次签租房契约一样,等经纪人认证后,让他再去查问吧!他这样一位老爷好意思承认自己喝醉酒签字吗?这是合法的事!”
“合法的事!”塔兰季耶夫重复一遍。
“到那时候,就让奥勃洛莫夫田庄归继承人吧。”
“就归继承人吧!我们干杯,老兄!”
“为那些糊涂蛋干杯!”伊万·马特维耶维奇说。
他们干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