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堆火的闪光照亮得不够远,阿帕奇人不能数清敌人。科曼奇人仍旧站在圈子中,不过它立刻被冲破了,子弹噼啪响,长矛呼啸而过,箭嗖嗖地飞,刀子闪着寒光。还有两队敌对的人马在号叫,互相搏斗的人影混乱一片,那些人的样子就像愤怒的魔鬼!在所有阿帕奇人的前头,有一个人奋力冲过了科曼奇人的防线。他左手持左轮手枪,右手高举战斧。就在手枪中的每颗子弹准确地把一个科曼奇人打倒在地时,战斧像一道闪电从一个个科曼奇人头顶上呼啸着划过。他没戴任何醒目的东西,他的脸也没有涂画,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他。但是他战斗的方式和他的左轮手枪,就已经让人猜出他是谁了。白海狸和我们一样快认出他。
“温内图!”他叫道,“我们终于遇上了!我自己对付你。”
这个科曼奇人跳起来离开了我们,汇入了战斗的熙攘杂乱之中。一群人紧紧地围在他后面,使我们不能用眼睛跟随他。
“我们怎么办?”我问老死神,“阿帕奇人是少数,如果他们不赶快撤退,他们就会被歼灭。我们必须过去,把温内图抢救出来!”
我想冲进去,老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拦住了我。
“别做蠢事!我们不能背信弃义地对待科曼奇人,因为我们同他们抽过和平烟斗。温内图不需要您的帮助,他自己足够聪明。”
然而我听到了温内图的声音:“我们受骗了。赶快撤!走,走!”
火在短暂然而激烈的战斗中几乎被踩灭了,不过依然照亮了周围地区,使我能够看到发生了什么。阿帕奇人后撤了,温内围看出,一种过于强大的优势力量在与他对抗。我奇怪他完全违背了他平常的习惯,没有事先环顾一下,数数敌人的人数。但此后不久我就明白了原因。
科曼奇人想往前挤,却由于阿帕奇人的子弹和箭而受到了阻击。我经常地听到温内图的银色卡宾枪短促清脆的响声,众所周知,这枪是他从他父亲那里继承的。白海狸让人再次把火燃亮,并向我们走来。
“阿帕奇人逃脱了,但明天大清早我们就会追捕和消灭他们。”
“你以为,你们会成功?”老死神问道。
“当然!难道我的兄弟跟我想的不一样吗?那你就错了。”
“刚才,我警告你的时候,你不是也说我错了吗?我把这个山谷叫做陷阱,也许你将不可能离开它。”
“等天亮吧,那时我们就会看到剩下的几个敌人,并会很快把他们解决掉。现在他们被黑暗遮住了。”
“这样就没有必要射他们了!如果你们消耗了箭,这个山谷虽然有足够的木材制造新的箭,但你们也有铁尖吗?不要浪费你们的防御工具!守卫山谷入口的那十个科曼奇人战士怎么样?他们还在那里吗?”
“不,他们在这里。战斗把他们引过来了。”
“那就立刻再把他们派去,这样对你来说至少退路是敞开的!”
“我的兄弟的担心是多余的。阿帕奇人经过出口逃走了,但人口没有人能到达。”
“可是我还是建议你听我的,这十个人在这里对你不能有什么用处,但在那边他们是很必要的。”
首长顺从了这种要求,当然更多的是出于对老死神的尊重而不是出于确信。但一会儿就表明,老人是多么地正确,因为那十个人走了以后,从山谷入口处传来了两声卡宾枪响,回答它们的是一声狂暴的号叫。几分钟后那十个人中的两个回来了,报告说他们受到了两颗子弹和多技箭的袭击,只有他们两个逃脱了。
“怎么样,我错了吗?”侦察员问道,“陷阱前后都封住了,我们陷在里面。”
白海狸大为震惊:“唔!我该怎么办?”
“别浪费你的人力和武器!各派二十或三十个人到谷口去,让人守卫这两个地点。其余的人可以撤回休息,这样他们明早就有充沛的精力。这是我们可以向你建议的惟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次酋长立即听从了忠告。然后我们计算了伤亡的人数,这时我才又想起白人。只有死的倒在那儿,余下的都跑了。加上军官、吉布森和威廉-奥勒特正好少了十个人。那两个托皮亚人也不见了。
“糟了!”我叹道,“这些家伙到阿帕奇人那里寻求保护去了。”
“是的,在那里他们会受到优待,因为他们站在那两个暗探一边。”老死神点头。
“这样我们又丢了吉布森和奥勒特!”
“不,”老人反对,“我们有好人的图腾,而阿帕奇人认识我,他们会像朋友一样接待我们。然后我就设法使他们把那两个人移交给我们。我们失去了一天,这就是全部。”
“但如果这两个人现在动身离开了呢?”
“这我不相信。他们必须横穿马皮米洼地,而他们是不能独自冒险去干的——不过停,那是什么?”
一队科曼奇人站在一起。从他们中间传出一声呻吟和悲叹,我们走过去,看到了一个白人,他因为一处严重的伤口失去了知觉,刚刚苏醒过来。他下体受了一处长矛的刺伤,是从后面被一个科曼奇人刺的。这一定发生在白人向我们袭击的时候。
老死神在他身边跪下,检查了他的伤口。
“伙计,”他说,“你们偏袒了阿帕奇人?”
“是的。”受伤者呻吟道。
“你们知道,我们在今夜会被突袭?”
“是的。那两个所谓的托皮亚人为了这个目的把科曼奇人带到了这里。”
“而加维拉诺要用火发出信号?”
“是的,先生。其实他必须经常地拍火,像有一百个科曼奇人的样子。如果加维拉诺没有受到干扰,那温内图明天才会在另一个地点攻击敌人,因为他今天只带了一百个人。但剩下的人明天就会和他会合在一起。”
“我想到了。我阻止了加维拉诺再拨四次他的火堆,这促使阿帕奇人现在就已经突袭我们。但现在他们占据了出口,我们无法离开,明天这座山谷就会成为我们的坟墓。”
“我们会抵抗,”酋长咬牙切齿地说,他站在一边,怒气冲冲,“但这些告密者应该作为癫皮狗被狼追赶,使他的口水都从舌头上滴下来。”
他抽出他的刀子,刺向受伤者的心脏。
“愚蠢!”老死神生气地叫道,“你不必在他身上成为杀人犯。”
“白海狸杀死了他,现在他的灵魂是他的奴隶了。但我们想现在开作战会议,科曼奇人的战士们没有兴致等到阿帕奇狗大批地过来,我们还能在夜里突破出口。”
他同他的下级首领们在火旁坐下。老死神也要参加商议。我同朗格、他的儿子和黑人坐得离他们很远,听不懂什么,因为商谈是用微弱的声音进行的。但我从侦察员的表情和激烈的手势看出,他不同意印 “不,但你们可以原谅他们并要回你们的财产。”
“人们会要回马,但不会要回妻子。原谅?我的兄弟说的正像那些白人说的一样,他们始终只向我们要求,而他们自己做的是其不折不扣的反面。白人原谅我们吗?难道你们竟得原谅我们什么吗?你们到我们这里来,夺去了我们的土地。如果在你们那里有一个人把一块界石挪开或非法地杀死了森林里的一只野兽,人们就会把他扔进那座阴森森的建筑物中,你们把它叫做监狱。但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我们的草原和大平原在哪里?我们的马群、牛群和其它的兽群在哪里?你们大批地到我们这里来,每个男人都带着一枝枪,好抢去我们赖以生存的肉食。人们毫不讲理地夺去我们一块又一块的土地。当红种人保卫他的财产时,他被称做凶手,人们射死他和他的亲人。你希望我应该原谅我的敌人,我们对之秋毫无犯的侵略者!为什么你们就不原谅我们呢?你们对我们干了各种坏事,我们却并没有给过你们这样做的理由。如果我们反抗,那是我们的权利,但因此你们就用毁灭惩罚我们。如果我们到你们那里去,把我们的方式方法强加于你们,你们会怎么说?你们会一个不留地把我们杀死或者把我们关进你们的疯人院。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这样做?但此后就有人说,红种人是野人,对他既不可以仁慈也不可以怜悯;他永远不会有教养,因此必须消亡。你们通过你们的举止证明了你们有教养吗?
“你们强迫我们接受你们的宗教,那就更好地向我们展示它呀!红种人以同样的方式尊崇大神,但你们每个人都想以不同的方式死后升入天堂。我了解基督徒的一种信仰,它是好的。虔诚的教士教诲它,他们到我们的国家来,却不想杀死或排挤我们。他们在我们这里建布道团并教导我们的父母,他们友好地四处周游并教给我们一切好的和有用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虔诚的人不得不同我们一起让步,而我们不得不看着他们死去,却没有得到替代他们的人。现在反而来了上百种信仰不同的人,他们拼命向我们的耳朵灌输我们不懂的大话。当我们厌倦了争吵不休,不再理睬他们,他们就对我们叫苦连天,并说他们想从他们的脚上抖掉灰尘并在无罪中洗他们的手。然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叫来白人,这些人闯进我们这里来,夺走我们的马的牧场。然后如果我们说,这不能发生,那就会来一道命令,我们又要继续迁移。这是我必须给你的口答。你不会喜欢,但你处在我的地位还会有完全不同的说法。就这样!”
说着这句印第安人表示强调的话,温内图从我们这里转过身去,并向旁边走了几步,看着远方,站住了。他内心很激动,并在极力克制。然后他又转向我们并对老死神说:
“我向我的兄弟讲了一番很长的话。你会赞同我的,因为你是一个公正的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向你承认,我不愿意看到血腥,我的心灵比我的话要温和。我曾相信,科曼奇人会派给我一个谈判者。因为他们没有这样做,我也不需要怜悯他们。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派一个人到他们那里去同他们谈谈。”
“这使我很高兴,”老死神叫道,“如果这么多的人没做解救的努力就被杀死了,我会在很抑郁的心情下离开这个地方的。但你也知道,还有很多科曼奇人会来到?”
“温内图知道。我不得不带着好人在他们中间潜伏过去。随后赶来的只有一百个人,我们将在同样的山谷中把他们包围并歼灭,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如果他们不自动投降的话。”
“那么注意,他们不会来得太早!在剩下的人到达之前,你必须解决掉这里的那些人。”
“我不怕。不过我会抓紧时间。”
“你有一个能跟科曼奇人谈判的人吗?”
“我有很多这样的人选。但如果我的兄弟老死神愿意这样做,对我来说是最令人高兴的了。”
“我很愿意承担这项使命。最好是我向前走一小段路,并叫他们的酋长到我这里来。你向他们提哪些条件?”
“他们要为每个被杀死的人给我们五匹马,但要为每个受折磨的人给我们十匹马。”
“这是很便宜的,但自从不再有大群的马,一匹马就不容易得到了。”
“他们以前抢劫我们的财物,我们要求交还,”温内图没有考虑老人的抗议,“此外他们必须向我们交出同样多的年轻姑娘,跟他们劫持的我们的妻子和女儿们一样多,同时我们也要求要回她们带走的孩子。你认为这严酷吗?”
“不。”
“最后我们要求,要规定一个地点,在那里阿帕奇人和科曼奇人的酋长们集合起来,商讨一种至少应该持续三十个夏冬的和平方案。”
“如果科曼奇人同意这样做,我将祝福他们。”
“这个地方应该是现在他们的战士们所在的山谷。他们必须向我们交出的一切也应该被送到这里来。在我们向他们要求的一切都在场之前,今天必须投降的科曼奇人将一直是我们的俘虏。”
“我发现你的要求不是太高,我将向他们转达。”
老侦察员挎上他的枪,砍下一段绿色的树枝作为谈判者的标记,然后他和阿帕奇人在隘口中消失了。现在去接近科曼奇人,对他来说决不是没有危险的,但老人毫不畏惧。
当温内图亲眼看到后,确信侦察员同科曼奇人的头目说上话了,他就转回我们这里来并带我们到后来的马那里去。也有无骑手的牲口在那里,一部分品种好些,人们爱惜它们并且只有在要做出一番非同寻常的业绩时才会想要使用它们,但也有一部分质量一般,它们被牵来作为替换的马。
“温内图向我的兄弟们许诺,要给你们更好的马,”他说,“我现在要给你们挑出来。我的兄弟老铁手应该得到我自己的一匹骏马。”
他挑出了五匹马。我对他给我的那匹出色的马很着迷。朗格父子和黑克托也很高兴,黑人容光焕发地露出了所有的牙齿。
“哦,哦,黑克托得到怎样的一匹马!像黑克托一样黑,也完全像黑克托一样了不起。马和黑克托很般配。哦,哦!”
大概过了四十五分钟,老死神终于转回来了。他的脸色很严峻。我曾坚信,科曼奇人会同意温内图的要求,不过侦察员的神色使人想到相反的一面。
“我的兄弟将对我说的我已猜到了。”温内图宣布说,“科曼奇人不愿意。”
“可惜是这样。”
“大神将为他们所做的而惩罚他们。那他们到底举出了什么理由呢?”
“他们相信还能取胜。”
“你告诉他们,又有五百多个阿帕奇人来了?”
“也说了。他们不信,他们嘲笑我。”
“那他们死定了,因为他们的其他战士会来得太晚。”
“当我想到,这么多的人要在几秒钟内被从地上清除掉,我就毛骨悚然!”
“我的兄弟说得对。我既不知道恐惧也不知害怕,但当我想到,我要给出毁灭的信号,我就浑身发抖。我只需举起张开的手,所有的枪就会劈劈啪啪地响起来。我还想试试最后一个办法,我自己到他们那里去同他们谈。我的兄弟们可以一直把我护送到障碍物旁。如果我的话也没被听从,大神就不可以因为我执行他的命令而生我的气。”
我们同他一直到了规定的地点。在那里他抓住套索荡了上去并以挺直的姿态在上面小路上走过,使科曼奇人能看到他。他还没有走远,就已经有箭呼呼地向他飞来。但箭没有射中他,因为它们射程太短了。突然我们听到一声枪响,阿帕奇人平静地继续向前走,就像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子弹,子弹就撞在他旁边的岩石上。然后他站住不动了并提高了他的声音,他大声而恳切地讲了大约五分钟之久。在讲话中间他抬起手,我们马上看到,所有的阿帕奇人,在我们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样科曼奇人就不得不认识到,他们四周被占优势的敌人包围了。温内图做得很真诚,这是他劝说对手投降的最后努力。然后他继续说,这时他突然向地上跌去,身影完全消失了,同时“啪喀”一声第二枪响了。
“跃鹿向他开了枪。这是他的回答,”老死神说,“温内图看到了那个人举起了枪,并在它对准他的瞬间扑倒了。现在要——看,看!”
温内图消失得有多快,他现在又跳起来就有多快。他把他的银卡宾枪瞄准并扣响了扳机。科曼奇人一片大声的号叫回答了他的枪声。
“他击毙了科曼奇人的酋长。”老死神宣布说。
现在温内图又一次抬起手,我们看到所有的阿帕奇人都瞄准了手中的枪。远远超过四百发的枪弹一下子响了。
“来,朋友们!”老人说道,“我们不愿意坐视不顾。这是印第安人自己的事,虽然我不得不说,这是科曼奇人活该。温内图尽了一切可能防止极端的事发生。我猜,印第安人的朋友老铁手也不想对它看着不管。来!”
我们回到马那里,侦察员检查了指定给他的牲口。我们还听到一阵枪声的齐射,然后响起了阿帕奇人胜利的呼喊。几分钟后温内图回到了我们这里,他的神色凝重极了。
“在科曼奇人的帐篷中会响起一大片抱怨声,因为他们的战士们没有一个回去。大神决定了应该为我们的死者报仇。敌人不愿意和解,这样我也不能做别的。但我的目光不愿转回到这个死亡的山谷中去。在这里还必须做的,我的战士们会做的。我同我的白人兄弟们立即骑马离开。”
半小时后我们出发了,所有必需的东西都备得很足。温内图还带了十个骑术精良的阿帕奇人。我很高兴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