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洲印 不管它的价值如何,以下是从基尔戈·特劳特未完成的自传《我的十年自动飞行》中摘引下来收入《时震之一》的关于时震、余震和重播的解释:“二○○一年的时震是宇宙中命运的肌肉抽筋。在那一年二月十三日纽约市下午二点二十七分,宇宙遇到了自信危机。它该不该无限制地扩大延伸?意义何在?“宇宙因失去主见而颤动了一下。也许它应该来一次初始时的家庭大团聚,然后再来一次大爆炸。
“它突然收缩了十年时间。它将我和其他所有人一下子弹回到一九九一年的二月十七日,当时对于我是早上七点五十一分,站在加利福尼亚圣迭戈市血库前的一队人中间。
“然而,出于某个只有宇宙自己知道的原因,它决定至少暂时取消家庭团聚。它继续膨胀。如果有派别的话,哪个派别投了关键的一票,决定扩展还是收缩,这点我不得而知。尽管我已活了八十四年,如果把重播算进去就是九十四岁,还有许多关于宇宙的问题仍然是我所难以回答的。
“现在有人在说,‘重播’连续十年,只缺四天,说明上帝是存在的,也说明他用的是十进制。他们说,他像我们一样有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做算术时用来扳着数。”
“我不敢苟同。我实在是忍不住。我生来就是那样的人。即使我那个在马萨堵塞州史密斯学院当鸟类学教授的父亲雷蒙德·特劳特没有谋杀当家庭主妇的诗人母亲,我相信我还是那样的人。但话又说回来,我从来投有认真研究过不同的宗教,因此没有资格大发议论。我惟一确切知道的是,虔诚的穆斯林不相信圣诞老人。”
在两个二○○○年圣诞节中的 在两个二○○○年圣诞节前夜中的一个——是哪一个没有关系,因为除了人们知道是前是后外,再没有其他差别——达德雷·普林斯这位前囚徒将《B36姐妹》交到了莫妮卡·佩帕的办公室。当时,她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丈夫佐尔顿正在预言,不久的将来地球将是一个文盲的世界。
“先知穆罕默德①做不到这一点,”佐尔顿说,“耶稣、玛利亚和约瑟②也许也做不到,抹大拉的马利亚做不到。③查理大帝④坦言他无法做到。这实在太难了!整个西半球没有人能够做到,甚至连深沉老练的马雅人、印加人和阿兹特克人⑤也无法想像如何才能做到——直到欧洲人的到来。
“当时大多数欧洲人也不会读书写字。少数学文识字的就是专家。我可以向你保证,亲爱的,由于电视机,情形很快就会又是那样了。”
不管是首次还是重播。接着达德雷·普林斯插话说:“对不起,我想有人有事要告诉我们。”
莫妮卡快速阅读着《B36姐妹》,越来越不耐烦,最后认定此文荒诞不经。她把小说稿交给她丈夫。他扫了一眼,看到作者姓名时,就像触了电似的。“我的老天爷,我的老天爷,”他叫道,“整整二十五年没有动静,现在基尔戈·特劳特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
对佐尔顿·佩帕的反应的解释是这样的;在佛罗里达州罗达代尔堡高中上二年级的时候,他从父亲收集的旧科幻小说杂志中抄过一篇小说。他把抄来的东西充做自己的作品交给语文老师弗罗伦丝·威克尔森太太。这是基尔戈·特劳特交付发表的最后几篇小说之一。佐尔顿读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特劳特已成了个流浪汉。
他抄袭的那篇故事讲的是另一个星系的某一星球,上面住着男男女女额头中间长着一只眼睛的小绿人。这些小绿人只有出售物品,或者提供服务,才能得到食品。这个星球出现了供大于求的问题,没有人能想出任何合乎理智的解决办法。所有的小绿人都死于饥饿。
威尔克森太太怀疑这文章是抄袭之作。佐尔顿也坦言,他只是为了好玩而为之,并没把它当做什么严肃的事情。对他来说,抄袭只是特劳特称之为“小犯规”的举动,相当于“在同一性别盲人面前不恰当地暴露身体”。
威尔克森太太决定给佐尔顿一个教训。在全班同学众目睽睽之下,她让他在黑板上写“我剽窃了基尔戈·特劳特的作品”。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中,只要他在她的课堂里,她就让他戴上一块写着P字的硬纸板,挂在脖子上,悬在胸前①。如果在今天她对学生采取这种措施,人家可以告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威尔克森对年轻的佐尔顿·佩帕采用的办法,肯定是从纳撒尼尔·霍桑②的小说《红字》中获得的灵感。在那部小说中,一个女人不得不在胸前佩戴一个代表“通奸”的大大的字母A③,因为她让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在她的产道里射xx精。她不肯讲出那个人的名字。他是一个牧师!
由于达德雷·普林斯说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妇人把小说稿投进了门外的垃圾篓,佐尔顿因此根本没有想到那人会是特劳特本人。“很可能是他的女儿或者孙女。”他推测道,“特劳特本人肯定已经死了多年。我当然希望如此。愿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腐烂。”
但实际上特劳特就住在隔壁,而且感觉奇好!他处理掉了《B36姐妹》,一身轻松,因此已经开始写另一篇故事。
从十四岁开始,他平均每十天写完一篇小说。也就是说,每年写下三十六篇。按此推理,这一篇有可能是他的 睡在特劳特旁边那张帆布床上的流浪汉问他在写些什么。那是《沙登弗洛伊特医生》的第一段。特劳特说那是一篇小说。流浪汉说也许特劳特可以从隔壁人家那儿弄到点钱。特劳特得知隔壁是美国文学艺术院时,说:“这同华人理发训练学校一样,和我丝毫没有关系。我写的不是文学。
隔壁那些故作文雅的猴子关心的只是文学。
“隔壁那些附庸风雅的蠢家伙,用墨水在纸上塑造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立体的人物。”他继续说,“好极了!地球上已经因为多出了三十亿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立体的人物而正在衰亡,还不够吗!”
当然,隔壁其实只有莫妮卡和佐尔顿·佩帕,还有以达德雷·普林斯为首的值日班的三个武装警卫。莫妮卡给她的办公人员和清洁工放了一天假,赶着去买点圣诞节的用品。他们这批人不是基督教徒,就是不可知论者,或是背教者。
值夜班的武装警卫全是穆斯林。特劳特在离宫时写的《我的十年自动飞行》中说:“穆斯林不相信圣诞老人。”
“在我作为作家的整个创作生涯中,”特劳特在先前的美洲印第安人博物馆中说,“我只创造过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立体的人物。那是我把我那器具放在产道里做成的。叮儿——铃!”他指的是里昂,那个战争时期从美国海军当逃兵,后又在瑞典一家造船厂被削去脑袋的儿子。
“要是我把时间浪费在创造人物上,”特劳特说,“那么我就永远无法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向真正重大的事情: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凶残的发明,荒唐可笑的理想、政府、经济等,所有这些东西使男女主人公都感到像猫拖进家的死老鼠一样。”
特劳特也许会说,他塑造的是人物漫画肖像,而不是真正的人物。其实我的创作也是如此。另外,他对所谓的主流文学的敌意,也并非他个人独有。这在科幻小说家中间十分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