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怪物出台,而且对他的这种生活方式作出合理的解释呢?”
“那他依然是怪物一个。”
埃利奥特对此表示接受,或者看上去是这样。对此没有争辩,认为最好还是去洗刷洗刷,穿好衣服,准备上路。他把他的抽屉翻了个遍,找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的是前天买的东西:一块肥皂、一瓶脚癣药水,这是专为他的香港脚准备的,一瓶洗头香波,是洗他的头皮屑用的,一瓶滚抹除臭剂和一管牙膏。
“孩子,我很高兴开始注重仪表了。”
“呢?”埃利奥特正在看瓶上的说明,这个牌子他从来没有用过。他也从来没有用过任何一种腋下除臭剂。
“你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戒了酒,离开这里,在印 “埃利奥特———你在开玩笑,是吧?”
“干吗开你的玩笑?我认为这是一项很不错的荣誉。”他们谈的是,由印 他的电报被火鸡河国家公园的两个看猪员在步话机上响亮而清晰地收到了。这两位看猪员不小心把这件事漏给了联邦调查局,他们根据铁十字勋章将要送达的地址,逮捕了爱瓦德。他被关在一所精神病院,直到战争结束。
基金会几乎没帮过他什么忙,除了听取他讲述他的政治观点,而这件事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干的。埃利奥特给他买的唯一的东西是一台便宜的留声机和一套德语教学唱片。爱瓦德极想学德语,可是他总是过于激动,过于愤怒了。
埃利奥特也记不起爱瓦德的名字了,而且在走过的时候几乎没有看见他。他的那个人家避之惟恐不及的邪恶的小商亭,在这伟大的文化遗迹中,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
“希特勒万岁。”爱瓦德用鹩哥式的嗓子喊道。
埃利奥特停下来,友善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爱瓦德的商亭被《美国调查者》组成的帘幕全部遮满了。帘幕看上去像圆点花斑似的。而这圆点花斑就是那个封面女郎兰迪·赫拉尔德的肚脐眼。她在那里一次又一次地要求有一个能同她生一个天才儿子的男人。
“希特勒万岁。”爱瓦德又喊了一声。他并没有拨开帘幕。
“希特勒万岁,先生,”埃利奥特微笑地回答道,“再见。”
埃利奥特走下巴台农神庙,炎热的太阳把他的头烤得发晕。他一时被弄得发花的眼睛看到两个无业游民站在法庭的台阶上,像蒙在蒸汽雾水中的烧焦了的死尸。他听到贝拉从她的美容院里在大声叱责着一个女人没有很好注意她的指甲。
埃利奥特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碰到,不过他确实看到有人从窗户后面在偷看他。不管看见谁,他都眨眨眼,挥挥手。他走到诺亚·罗斯瓦特纪念高级中学的时候,这个学校已因为放暑假而关了门。他停在旗杆前面,陷入了轻度的忧郁之中。他被旗绳上的硬东西沮丧地轻轻敲打和拂擦空心铁旗杆而发出的声音所吸引住了。
他想要对这种声音发表点意见,同时也想要别人来听这种声音。但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两条狗一直在跟着他。所以,他对狗讲开了:“美国的声音就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不是学校放了假,旗也降下来了吗?这是一种哀伤的美国声音啊。夕阳西下,傍晚的微风吹了起来,全世界都在吃晚饭的时候,是可以偶而听得到的。”
一块东西哽塞了他的喉咙,他感觉不错。
埃利奥特走过盛诺科车站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从两台抽水机中间爬了出来。他叫罗兰·巴里。他在本杰明·哈里逊堡的陆军部队入伍宣誓后的十分钟发作了一场精神崩溃。他领取了全额残疾年金。他的精神病是在接到命令和其他一百个人同时去冲淋浴时发作的。这笔年金倒是实在的。罗兰说话的声音超不过耳语。他每天都要在这些抽水机中间呆好多小时,对那些不知情的人,装出一副他正在忙着干什么事的模样。“罗斯瓦特先生———?”他轻声地说。
罗斯瓦特微笑着,伸出了手。“请你原谅————我忘记了你的姓名。”
罗兰的自尊心很淡薄。他对自己在去年这一年内每天至少要拜访一次的这个人,竟然把他的姓名给忘了,而且丝毫也没有感到惊奇。“感谢你救了我的命。”
“什么原因?”
“我的性命,不论贵贱,罗斯瓦特先生,是你救的呢。”
“你也太夸张了吧。”
“你是唯一对我的遭遇并不觉得滑稽可笑的人。或许你不认为这首诗可笑。”他把一张纸塞进埃利奥特的手里。“我是一面哭一面写的。它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滑稽可笑,万事万物对于我也都是这样滑稽可笑。”他跑开了。
埃利奥特莫名其妙,把这首诗看了一下。诗这样写道:
“湖泊,钟琴,
水池和小铃,
横笛和暴水,
竖琴和水井,
长笛和河泾,
溪流和巴松,
喷泉和小号,
钟声和泻湖。
听着音乐,
喝着凉水,
我们这些可怜的羔羊,
全都走向了屠场。
我爱你呀埃利奥特,
再见啦,我哭喊着。
眼泪和小提琴,
心儿和花儿,
花儿和泪儿。
罗斯瓦特,再见吧。”
埃利奥特到达造锯城肯迪食堂,一路上再没有什么问题出现。里面只有老板和一个顾客。这个顾客是一个十四岁的小美女,她给继父弄大了肚子,继父现在关在监狱里,基金会一直在给她付医药费。这位继父的罪行也是基金会向警察局报告的,而后又为她请了一位用钱雇得到的印第安纳州的最好的律师。
这个女孩子名字叫做唐妮·温莱特。当她带着她的问题来找埃利奥特的时候,他问她近况如何。“啊,”她说,“我的感觉还不错。我想这个感觉大概同一开始就当电影明星差不多吧。”
她正在喝一瓶可口可乐,同时看着一本《美国调查者》。
她瞟了埃利奥特一眼。这是最后一次。
“买一张去印第安纳波利斯的票,劳驾。”
“是往返票还是单程票,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毫不犹豫地说:“单程的,劳驾。”
唐妮差点把杯子打翻了,她及时地一把抓住。
“单程去印第安纳波利斯!”老板大声说着,“先生,你的票!”他死劲地在埃利奥特的票上盖上图章,递将出来,飞快地转身离开。他再也没有看埃利奥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