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琭琭。身子是绿颜色,翅膀的尖尖是玫瑰红,蓝额头,金脖子。
不过它有一种讨厌的怪癖:咬它的木架、拔它的羽毛、抛它的粪、泼它的杯子里的水;欧班太太嫌烦,把它永远给了全福。
这地方她很少放人进来过,里面塞满宗教物品和古怪东西,像一座小礼拜堂,也像一家百货公司。
“太太”的沙发椅、她的独腿圆桌、她的脚炉、八张椅子,全运走了!板壁上的画幅也摘掉了,留下一些黄颜色的方空档。他们带走两张小床和床垫,壁橱里头维尔吉妮的东西统统不见了!全福走上楼,满脸的忧郁。
她顶难过的是放弃她的屋子——对可怜的琭琭是那样方便,她哀求圣灵,焦灼的视线围着它,而且养成崇拜偶像的习惯,跪到鹦鹉前面祷告。太阳有时候从天窗下来,照到它的玻璃眼睛,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她入神了。
她一年有三百八十法郎收入,是主妇留给她的。花园供她青菜。至于衣服,足够穿戴到她末一天,而且节省灯火,天一黑,她就睡了。
她不出门,免得看见旧货铺子那边,摆着几件旧家具。自从她摔晕过去以来,她就拖着一条腿走路;她的气力衰了;开杂货铺开穷了的西蒙妈妈,天天早晨来帮她斫柴打水。
她的眼睛不中用了。百叶窗不再打开。许多年过去了。房子租不出去,也卖不掉。
全福怕人家撵她,绝不要求修理。屋顶的板条烂了;一整冬天,她的长枕头都是湿的。复活节后,她吐血。
西蒙妈妈于是请了一位医生。全福想知道她害什么病。不过耳朵太聋,她听不见,只抓住两个字:“肺炎。”她晓得这个,和颜悦色地答道:“啊!跟太太一样。”她觉得和太太一样是很自然的。
搭圣坛的日子近了。
第一座总在山坡底下,第二座在邮局前面,第三座在街中心。关于末一座的地点,大家起了争端;最后,教区妇女选定欧班太太房前的院子。
气闷和体温增加了。全福没有为圣坛做一点点事,觉得难过。起码她能放点儿东西上去也好!她于是想到鹦鹉。邻居妇女反对,说这不相宜。可是堂长答应了;她非常快活,请他收下她唯一的财宝琭琭,万一她死了的话。
从星期二到星期六,圣体瞻仰节的前一天,她咳嗽的回数越发多了。临到黄昏,脸绷紧,嘴唇粘在牙床上,她作呕了;第二天,一清早,她觉得险恶,托人请来一位教士。
抹圣油的时候,三个善良的妇女围着她。她随后说,她需要和法布谈谈。
他穿着星期天的好衣服来了,在这阴惨惨的空气中间,很不舒服。
她用力伸出胳膊,说:“原谅我吧,我先前直以为是你把它害死的!”
什么意思,说这种废话?疑心他杀过人,像他这样一个男人!他动气了,要吵闹。
“她头脑不清楚,你看得出来。”
全福不时在同影子说话。善良的妇女走了。西蒙妈妈吃着午饭。
停了一会儿工夫,她拿起琭琭,送到全福面前。
“好啦!和它告别吧!”
虽然不是尸首,也虫蛀了;一个翅膀断掉,麻絮从肚里散了出来。不过她如今眼睛瞎了,看不见。她吻它的额头,脸贴着它贴了许久。西蒙妈妈要把它放到圣坛上,就又拿开了。